夜

姚光宇

    夜，静悄悄地袭来了，披着黑色的纱衣，不动声色，没有白昼降临时霞光万道，鸡鸣蛙噪的隆重与喧嚣，也没有大雨倾盆时的风云变幻，以及天地齐喑的暴躁与威严，更没有雷霆发威时的居高临下，声色俱厉的战栗与权势。她只静悄悄地来，不必迎接亦不必欢送。虫，想鸣的不必停，将息的不必等；人，或碌碌，或安歇，或静谧，或欢歌。夜，只静静观瞧，不做声色。是夜装点了人的都市，还是人装点了夜的罗帷？夜，不问亦不答。

    月，还是如期而来，不知与夜哪个居前，哪个在后。她，也是静悄悄地，不知是怕惊醒恹恹将息的人，还是怕惊动沉醉赏景的夜。月的光华如此的平淡恬适，没有朝阳生气勃勃，活力四射，也没有夕阳的依依不舍，暮气深沉，更没有午时骄阳的热情火辣，光彩耀眼，她只静静地泛着如玉石般温润平淡的光。不论是李白、苏轼的颂唱，还是今人不告而访的失礼，月只伴着夜，不离不弃，不喜不悲，静静地来，静静地去。

    风，顽皮得像个孩子一样，在柳树跟前跑过来，奔过去，在池塘上留下一连串或急或缓的不规则的脚印，稍不注意，他还要撩扯着柳树的头发玩呢。柳树也任他去疯，扯乱了头发也不肯发出声音斥责他。矮草沙沙得发着声响，缓缓摇摆着脑袋，满是失望与不认可。三两只蟋蟀和蛐蛐儿扯着变声期的嗓子，嚎着旁人听不懂的怪歌。风忽地一下冲到他们跟前，又嗖地一下跑走，应该是惊了他们一跳，倏地一下收了声，忙躲到矮草宽大的衣服下藏好，捱了好一刻，才又开始了他们的歌唱事业。

    城市的夜，总是忍不得寂寞的，虽是月朗星稀、忙里偷闲，却还是总有不肯安歇的心在躁动。苍白的灯火，狂躁的喇叭，闪烁的霓虹，恍如白昼里忙碌紧张的世界的继续。抛弃了恬静优雅，夜，还是夜么？总还是的。月依旧悠然自得，平淡高冷，风依旧顽皮，童趣自在飘逸，只是少了烹一壶春水洗去喧嚣浮尘的人，少了捱得住冷板凳，守得住寂寞平淡的人，少了捧得一卷旧纸墨，听得窗外风雨的人罢了。